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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拿师爷不当官(1)

      山下的县衙里要新调来一个师爷。

      要说极闲县,本来就是一处地如其名的地方。县城的三面被山隔着,另一面靠着海,山路艰险,水路遥远,加上地方又不大,自然知晓的人不多。好在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极闲县两样都占了,县民的温饱倒是不成问题,平日里打渔养鸡砍柴种田,县里阡陌交通,鸡犬相闻,日子过的也算是怡然自乐。然而世事本难尽如人意,三年前极闲县来了伙土匪,头目占着山头自封为“颜王”,本着抢为上策的原则在县里横行霸道。原本三十天进山一次做些生意的商队,在被劫了一次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

      颜王姓孙,本来人称阎王,他嫌晦气,便将“阎”字改成了“颜”,一方面单听这称号唬得住人,另一方面也算是给他(自认为)胜似潘安的容貌一个肯定。要说这土匪头子,脑袋是不怎么好使,凭借着一张厚脸皮和一身好武艺走天下,倒也攒了那么些威望,手下有一帮交心兄弟,其中脑子最活络的还属他们二当家,因此也算是他们这伙人里军师一样的人物。说抢劫弱民,本来也不需要什么高明的策略,然而如何长期的守住山头不被县衙的人连锅端,又是一门新的学问了。

      二当家曰:县民不可怕,兔牙的县太爷不可怕,县里的师爷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感人的智商。

      小地方的人,本来和平惯了,与世隔绝久了,从来没有碰上过土匪这种不要脸的种群,派过去打土匪的县兵反水了一半,另一半灰头土脸地回来,哪还有什么士气可言,一来二去也深知武力智力都不是对手,早就自乱了阵脚,保住自己的性命便已是幸事,哪还敢谈什么剿匪。

      颜王占领山头的这三年,共计气病县长一名,师爷两名,损伤县兵三十有余。

      新师爷要上任的消息比新师爷本人到的还快。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县的人都知道了。人未到风声先至,土匪头子坐不住了,大中午的把二当家的木门敲得啪啪直响。

   “小渤小渤,你在不在,你在你就开门啊,我跟你讲出大事了,他妈都出大事了你到底开不开门?!”

   “吵啥玩意儿还让不让人睡午觉!”二当家的破罐破摔把门狠狠往外一推。他午觉睡到一半,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残留着竹席压出来的印子,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整个人气势汹汹地往门上一靠,粗声粗气地命令道:“说!”

     颜王难得没跟他计较。“明儿县里有一个新师爷要上任啊!我怀疑他是个威胁,反正这地儿上山下山一条道,我们把他绑来好不好?”

  “威胁个屁,是不是威胁还不知道呢。这新来的师爷是山外的人,到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服不服众本身就很难说,再者,这么小一县城,又这么偏,一般人哪肯过来,说是调任,谁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被贬过来还是钱不够只够买这么一小地方的管?你就先让人去县衙里报个到能咋?谁威胁谁还不一定呢,说你做事不过脑子你还不听。”他冷冷地说完,语气里的嘲讽像是能砸死个人,然后啪的一声甩上了门。

  “嘿我说你这是什么态度是这么跟大当家说话的吗!你胆肥了还是翅膀硬了皮痒欠抽了是吧,一天没打上房揭瓦啊!脑子有病啊。”颜王的脾气本就不好,一来二去火气也上来了,他骂完还不觉得解气,又冲那紧闭的木门踹了几脚,这才回去了。

 

      新师爷上任那天下起了毛毛小雨。他们那儿从海面上飘来的湿气受到了山的阻隔,凝聚成云,所以多的是地形雨。这样的天气室外本该鲜有人迹,如今却只见一把伞紧挨着另一把,几乎把田间的路都占满了。

      二当家下山的时候正见到新师爷被当地人簇拥着的画面,他站在树下远远地向那处张望。他本就不高,隔着雨幕又看不真切,只依稀见到人群中有一点白,被拥着慢慢前行,分外显眼。再往前是通往县衙的道,路也宽了起来,人流像是被无形的障碍劈开,纷纷散开了靠左或靠右走着,只有那一人走在正中。他这才稍稍看得清楚,那人穿着件对襟白褂,裤腿卷到脚踝上面,蹬着双黑色布鞋。只一个背影,却并不像他之前所猜测的任何一类人。他正想着,突然对上那人不经意间投来的一瞥,只一瞥,便移开了视线。

      他呆愣地立了一会,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回过神来时那一路人马早已走远,多站下去也无用,便打道回府了。回去的路上,那人侧头的画面一直未散——湿漉漉的头发散乱在额前,看起来柔和的一张脸上,眉比远山浓,目如朗星耀,细雨这么一隔,更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


TBC

黄老师穿的衣服参照山城那期,穿白褂的磊磊也真是好看到没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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